昭质

《西斯廷圣母》LR

作者极度ooc
拟人+画家AU

1.

自打第一缕晨曦照进房间,李奥纳多就会准时从睡梦中醒来,不像其他兄弟那样依赖电子闹钟或是一连串的拐杖声,他的生物钟精准得如同绅士们左腕上戴着的瑞士手表,甚至在睁开宝石蓝眼睛的那一刻就能瞬间保持头脑清醒。他们的老师,岩彩画的大师斯普林特称其具有“忍者的素质”,但为之付出的代价是十几年都无法拥有的深度睡眠。事实上,这习惯在最初,只是李奥纳多连续的失眠和神经衰弱,但许多年过去,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并很好地将它转换成了自己众多好习惯中的一条。

通常李奥纳多会在大家起床的前一个半小时先醒过来,为大家沏一壶清茶,自己先喝上满满一杯,然后像忍者那样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进行两千米的晨跑。之后再去画室按计划画一些练习,最终就只等这麦奇醒来为大家做一份营养早点。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每天都不例外。然而今天,李奥纳多完成晨跑后回来,轻轻推开画室的门,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照进画室,晦暗的房间由此拉出几束磊落的天光,落在他的鼻翼上。他意外地感到脑袋有一阵钝痛,像普通人没睡好的那种感觉,于是他从画室最前面摆放的木桌上拿了斯普林特一颗青梅嚼在嘴里,然而转过头,却发现在画室一个不宜发现的角落里,正坐着他的兄弟。

四目相对才是最尴尬的,拉斐尔脸上明显就是一副“不想被人发现但还是被逮个正着”的表情,李奥纳多愣了一下,只好道一声“早安”。

“……早上好。”

对方干巴巴地回应道。

“……所以,今天斯普林特把起床时间提前了?……”

“不,只是我……”拉斐尔咽了口唾沫,“昨天没睡好而已,今天起的早一点。”

他说完便心虚地转过头去,装模作样地拿画笔在纸上蹭蹭。

“拉夫?……”李奥纳多狐疑地走过去,毕竟刚刚拉斐尔的话里逻辑明明不通啊,“你画什么呢?”

他往画纸上瞄了一眼,没想到对方直接紧张到把纸从画板上撕下来揉作一团,“不不不!……我不看了!”李奥纳多连忙后退几步,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拉斐尔早已把画揉得满是褶皱,留下一句“你能不能别看我的东西”就怒气冲冲地把画板推倒在地夺门而去。“拉夫!我刚刚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的!……”李奥纳多冲拉斐尔的背影喊道,但意料之中,对方理都不想理他。李奥叹了口气,一边腹诽拉斐尔脾气太差一边沉默地把画板扶起来。

但是怎么可能没看见呢,那画上的素材只有一种,看一眼就能辩识出来。

那张纸上,画了满满一片浓郁芬芳的红色达芬奇玫瑰 。

2.

迄今为止,拉斐尔十五年的时光和其他三位兄弟一样通通放在了家人和艺术,鲜有时间用于社交或女孩子身上。但尽管如此,拉斐尔依旧是四人当中最具感性思维的那一个。这与众不同的一大体现是他热衷于电影,甚至胜过观看搏击比赛。自从斯普林特把他们从孤儿院收养回来,给他们播放了人生中观看的第一部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那一刻开始,拉斐尔就被电影中油画一样的画面所深深震撼,自此他成为了四人当中绘画风格最明丽鲜亮的那个,同时也最早拥有了自己的风格雏形。然而正当他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喜悦,为自己优秀的色彩、光影处理暗自欢呼的时候,他隐忍而沉默的兄长另辟蹊径,以旁人无法做到的勤奋以及坚韧隐忍的品格,在一个又一个晦涩无光的影子里稳步提升。即便他的进步在外人看来,是迟缓而踏实的一串脚印,但事实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李奥纳多势如破竹。他会超越拉斐尔,乃至斯普林特。直觉敏锐的拉斐尔时常能在那双温柔如大海的眼眸里,看到海面之下的决绝与凶狠。

然而奇怪的是,拉斐尔并没有忽略这个可怕的对手,他对李奥纳多的关心程度,几乎就快要把自己的心头肉割下来挂在对方脖颈上当项链了。可李奥纳多还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变得越来越强大。

想到这里,拉斐尔居然不受控制地轻笑了一下。

“拉斐尔!”

“是!老师!……”拉斐尔猛地抬头,发现俯视他的斯普林特脸上已经沾染了一丝怒气。

“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老师。”

“……我刚刚讲了什么?”

“……变化,你刚刚说变化,老师。”拉斐尔乖顺地回答着问题,注意到斯普林特的表情有所缓和。

“‘变化’总是让痛苦如影随形,拉斐尔。”斯普林特气定神闲地从拉斐尔面前走过,细长得像狐狸一样的眼睛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重点是你学会如何游刃有余地处理这些变化。你要接受这个现实,然后奋力追赶。你现在正处于一种僵局,你要尝试其他的风格――”斯普林特来回踱步,注意到他的学生此刻又把头低下去,想着与自己的话无关的事情,但他打算先忽略掉。“红色,你最喜欢用红色,但它也可以变得温柔。除了血,火焰,还可以代表朝霞,美酒……拉斐尔,如果你真的很为你现在的局面着急,你应该仔细听我的话,而不是想你的兄弟。”

“李奥?……哦不!……我没有……”拉斐尔从走神中醒过来,向斯普林特连忙摆手。

“我可没有指李奥。”

“……”拉斐尔沉默地低下头,悄悄向上方瞟了一眼,发现他的老师十分得意地翘起嘴角。

“……我真的没有想他,老师。”拉斐尔无奈地用左手挡住脸,心想他和李奥作为斯普林特指导最多的两个学生,为什么斯普林特对李奥就十分深沉严肃,对待自己就皮得不行,有的时候甚至还要调戏自己。

“试试用红色画画别的什么。”斯普林特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离开房间,关上了推拉门。

――哦,画点别的什么。

于是拉斐尔这天起得很早,比该死的李奥纳多还要早。他轻手轻脚走进画室,困倦感折磨着他的脑仁。怎么这么难受,李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右手拿起画笔试图画些温柔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拉斐尔抬起头打了个哈欠,便惊愕地发现,不知站在这里多长时间的李奥同样也惊愕地看着他。

“……”拉斐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相互问早以后想继续把这副画完成。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奥纳多走路根本没有声音,他还未来得及防备,那个讨厌的家伙就已经站在他旁边,用那双表面人畜无害其实……其实十分邪恶的蓝眼睛看着他和他的画。这要怎么办,那画上可是达芬奇玫瑰――拉斐尔登时就有一种好好隐藏的秘密被人发现的羞愧感,几乎是一瞬间就把自己的画揉烂,不顾对方的劝说落荒而逃。

什么脾气……李奥纳多轻叹了口气,把拉斐尔弄倒的画架立起来。

思考片刻之后,这位年轻的画家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缓慢而沉重地嚼了一下口中的青梅。 

3.

多纳泰罗像往常一样准时醒来,右手一抬关掉了正在振动的闹钟。

作为四子中最低调的那个,多纳泰罗与他的兄弟和师长保持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面对斯普林特,他恭敬懂事;面对李奥纳多,他沉着冷静,时常对他的决策提出合理得体的建议;和拉斐尔交往,他能接得住对方略带讽刺的俏皮话;对待幼弟米开朗基罗,他最能忍耐他的弟弟做那些古灵精怪的事。他热爱研究数学物理,比李奥纳多还要喜欢达芬奇。画里通常藏着一些颇为有趣的秘密。他兢兢业业,是整个团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在性格各异的兄弟们当中如同一个纽带一样,巧妙地维持了各自感情的平衡。

吃过米开朗基罗的早饭,他和大家一同走进画室。天已经大亮,但斯普林特还没有来。于是大家各自进行练习。多纳泰罗拿起铅笔想画点速写,但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他皱起眉,打量着画室。

“嘿,多尼――”米开朗基罗满脸紧张地往他身边挪了挪凳子,“为什么李奥和拉夫离得那么远――”

“可能是因为李奥偷穿了拉夫的lolita小裙子惹他生气了吧――我怎么知道。”多纳泰罗无语凝噎。

“……所以他们为此又吵架了吗?”

“呃。”多纳泰罗瞬间就换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了。”

米开朗基罗悻悻地走开。留给他一个“多尼你真无趣”的表情。多纳泰罗轻轻叹了口气,表示不是他无趣是他真的懒得再管他们两个的事情了。

斯普林特此刻走进画室,拐杖敲了敲木制地板。所有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注视着他们的老师。一般来说,斯普林特敲地板就是要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了。

“孩子们,今天自由训练。记得收拾一下行李,晚上我的老朋友叫我去日本一趟。并且――”斯普林特神秘地顿了一下“我打算带你们一起去――”

话音刚落,米开朗基罗就发出一阵欢呼声。李奥纳多和拉斐尔默契地彼此交换了一个喜悦的眼神,随即拉斐尔注意到自己还在生他的气,赶紧把头扭到别处去。

喜悦过后,大家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行李。那边的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已经乱成一锅粥,多纳泰罗收拾得不紧不慢,照着自己列的清单一项一项来。最后一项是他的手表,好像落到画室里去了。于是他起身走进画室,意外地发现李奥纳多还在画室里,于是他诧异地皱皱眉头,朝对方走去。

“李奥?……你收拾好了吗?”

“好了。”

对方简单地答复他一下,依旧认真地在纸上绘画。

“你和拉夫没什么事吧。”

“当然没事。”李奥纳多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到了日本,老师叫咱们两个安排一下日程……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好好休息一下。要坐很长时间飞机的。”

“……好。”多纳泰罗没再多问,拿起挂在画架上的手表。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李奥的画。没什么完成度,只是刚有个形。

看样子是个抱着婴儿的女人。

4.

米开朗基罗此刻欢快地提着行李箱,在夜色之下手舞足蹈,如同即将展翅的白鸽一样喜悦轻盈,几下登上机舱。

比起三位哥哥,他的画技的确还欠些火候,但是异想天开的风格却十分夺人眼球,总是在大家集体陷入瓶颈期的时候来个出其不意,画些令众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在这个大家都为了梦想拼搏的紧张的上升期,米开朗基罗似乎根本体会不到这种压抑的氛围,依旧随心所欲,无忧无虑地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

五个人的座位,米开朗基罗和斯普林特一排,其余人坐在他们后面。拉斐尔执拗地不肯和李奥纳多坐在一起,多纳泰罗只好坐在他们中间。拉斐尔看向窗外,李奥纳多盯着过道,谁都不和谁说话,夹在两人中间的多纳泰罗几乎憋出内伤。气氛一度十分尴尬,但乘坐飞机的新鲜感还是促使几个脑袋凑到窗边。米开朗基罗坐在窗旁,激动地和后排靠窗的拉斐尔交谈着。李奥纳多往窗子的位置移了移,随即包括斯普林特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拉斐尔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而他们的队长则不动声色地配合着向后缩了缩。

斯普林特:“……”

看见老师一时语塞的米开朗基罗和多纳泰罗:“……”

几个小时过后,少年们再也承受不住长途飞行的劳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窗外夜色怡人,下面是飘渺的云层,恍如驶入仙境。米开朗基罗沉浸在自己香甜的梦里,突然被什么人推醒了。正当他想责备叫醒他的人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并不是有人推他,而是旁边的斯普林特因为噩梦而发出的阵阵战栗。

米开朗基罗只好轻轻地推醒他。李奥纳多一向睡眠轻,感到斯普林特的动静便转过身,问他出什么事了。

“可能只是快降落前的不适感。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斯普林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淡淡道“不过还是叫你兄弟们起来,我们应该快到了。”

5.

来到日本的第一个晚上,斯普林特没有带他们四处游逛,而是待在房间里坐禅,同时交代李奥纳多和多纳泰罗处理来到日本的事务。整整几天,兄弟两个忙得焦头烂额。拉斐尔不擅长安排事项也不愿和李奥纳多一起共事,于是带着米开朗基罗出去看夜景,打发走可能会给他们帮倒忙的幼弟。

快把日程表翻烂的多纳泰罗结束了今天的任务,打算舒舒服服地和他的长兄泡个温泉。于是他回房换了紫苑色的和服,来到李奥门前打算叫他出来。然而当他敲了敲门后,将推拉门敞开,发现李奥纳多跪坐在木制地板上,仔细描摹着一幅画。

也太拼了吧,都这个时候还在画……多纳泰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此刻忍住并没有多问。李奥纳多穿着一身消炭色的和服,浑身带着一种肃杀之气。多纳泰罗第一次感到他眉眼里的冰冷,如同雪天里的一阵北风。他以为李奥纳多会选择偏灰蓝色的衣服,但他没有,有的时候可能黑色更适合他。

他们走入温泉,多纳泰罗舒服地轻哼一声。此刻他才觉得平常那个温柔内敛的李奥回来了。

“好了我直说吧,你跟拉夫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李奥纳多表示莫名其妙地眨了眨他的蓝眼睛。

“……”承受了两个人几天冷战的受害者深吸一口气,“好吧,我知道拉夫这个人表面暴躁又冲动,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内心住了个小姑娘――‘没有人懂我,我好孤独~’”多纳泰罗故意细声细气地学着,“但是他作就算了――怎么李奥你也跟着开始作!”

“什么叫我也……”一向淡定的兄长激动地跳出温泉池为自己辩白。正当他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正在议论的对象带着他们的幼弟回来了。

拉斐尔身着真朱色和服,赤色的布料上绣着银色的蟒蛇。耳垂上的银制耳环在月色之下闪着寒光。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半无奈半错愕地盯了自己,随即转身而去。

“拉夫?……”

李奥纳多注视着他的背影,轻声唤道。

但对方仍然别扭地走掉了。拉斐尔这个倔脾气,从来不肯轻易言和――或许只有某一天吻他的腰线和背脊,这位年轻的画家才有可能软下身子。

“……还说没事。”多纳泰罗看着恍惚的李奥纳多翻了个白眼,留下一个“你不愿意找我帮忙就自己看着办吧”的眼神离开了温泉池。

6.

在距斯普林特与老友会面的最后一天,来日本的第五个晚上,多纳泰罗在书桌前拿着等比例的蒙娜丽莎复制品和量尺圈圈画画。门被轻轻拉开,闪进一个人影。

“晚上好,拉夫。”多纳泰罗抬眼看了来人是谁便继续测量。

“哦,你在干什么呢多尼?”

“研究达芬奇。”多纳泰罗轻言轻语,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拉斐尔猛然就被这个人名噎了一下,沉默一会,才别扭地颤着嗓音说,“你觉得李奥纳多怎么样?”

“……你是指达芬奇还是李奥。”

“呃……李奥。”拉斐尔不自然地把视线转移到视野没有多纳泰罗的地方,要不是因为怕吵醒其他人,他几乎就要吹起口哨。

“……他人很好。”多纳泰罗专注于于自己手头的工作,回答每一个问题都有些许延迟。

“……你说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他。”

――不,是你,没有我们。多纳泰罗翻了个白眼。他不是第一次听到拉斐尔跟他抱怨这些,他总是因为自己个人的感情而把“所有人”做一个保护罩,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什么似的。多纳泰罗烦得跳脚,一激动,尺子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但是没有人喜欢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就因为李奥没有把对你的偏爱表现得那么明显你就指责我们“都”不喜欢你。李奥已经够偏爱你了!――他现在连谈个恋爱都得小心翼翼看看你的反应,他都弯得不像他自己了!多纳泰罗忍着不发火,但测量的数据又错了一个――求求你们俩,明明感情很好就不要来烦我了。多纳泰罗腹诽。

“斯普林特也最喜欢他。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李奥懂他。”

“但斯普林特懂他吗?――”

多纳泰罗停下手中的工作。

不懂,当然不懂,没有人懂。多纳泰罗心里给出了答复,但他还是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懂老师,我不清楚老师能不能懂他。”

拉斐尔轻轻点了点头,注视着多纳泰罗的松绿色眼睛温柔深情。

他看着这个和他多年的老友,似乎许多年的友谊尽在不言中。之后他走出门去,轻声向多纳泰罗道一声晚安。

7.

激动人心的一晚终于来临。日本上空绽放着浪漫的烟花,夜空之下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与精巧别致的灯展。可爱的女孩子们身着传统服饰有说有笑地穿行在街市之中,有的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则是以微笑优雅回敬。米开朗基罗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指着河流上闪着灯光的小船激动不已。还未等斯普林特回答,李奥纳多就抢先一步回答,“是笹舟,又叫河灯船,用来寄托美好心愿的。”

于是大家就摆出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央求斯普林特给他们也来几只河灯船。斯普林特当然不会拒绝这种请求,于是大家开心地拿到各自的河灯船,许愿之后放入水中。最后就只剩下斯普林特一个人还没有许愿,孩子们用企盼的眼光注视着他――

事实上,斯普林特最近总是做一个相同的梦。

他梦见这群孩子在成长的道路上越跑越快,自己已经要追不上他们了。他累得被迫停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咳嗽,年迈的背佝偻着。他的审美与这个时代脱轨,即将要被流着年轻血液的自己的孩子们远远抛下。他勉强直起腰,一抬头,却发现孩子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前方只剩下一个李奥纳多。

蓝色的缎带,蓝色的眼睛――李奥纳多背对着他,腰背是那样挺拔。他给斯普林特一个无比坚毅、勇敢的眼神,说“都交给我吧,老师。”于是便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

梦里的世界一瞬间分崩离析。斯普林特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欣慰与自豪迅速涌及全身,然后,一股巨大的哀痛从心尖开始,迟缓地蔓延至整个心脏和大脑,麻痹他全身的每一存神经。他哭不出来,心里的眼泪却早已决堤。“孤独”这股巨大的力量缓慢而神秘地将他溺死在那片神秘莫测的人生的深海里。然而一个面目清秀,身着和服的女子面带笑意,温柔地驱散了这场风暴,冰凉的海与狂乱的风变成了充满花香和青草味道的清甜空气。女子轻轻揽住他的臂膀,安慰性质地抚摸他的脸颊。

斯普林特颤抖着嘴唇,用一个年迈的声音对她说,“慎,带我走吧――”

女子冲他淡淡地摇了摇头――

梦总是到这戛然而止。斯普林特从恍惚回到现实。他的孩子们还在注视着他,或许是发现了自己眉眼里的哀伤,他们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斯普林特叹了口气,慢慢将笹舟送入河流,小小的河灯船闪着五彩的光辉,与其他载满人们心愿的河灯船混杂在一起,顺着河流流向远方。

“向你们师娘问好。”

斯普林特的语气平静而轻柔,像他们每次出门,斯普林特轻声和他们告别一样普通,几乎没有什么感情的波澜。四个兄弟默契地向河灯投去庄严而深沉的目光。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他们常报一种等同于斯普林特的敬意,相信无论在多么凶恶的风雨里,这个善良仁慈的女子都会远远地守护他们。

8.

“斯普林特――”

大家纷纷向声音来源望去,难以置信,斯普林特所谓的老友就是这个无时无刻不免费给瑞士军刀做广告cos剪刀手爱德华的施莱德――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然而他们的老师则是热情地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随即斯普林特就表示他要和施莱德一起喝梅子酒聊聊年轻时候的事,你们年轻人应该自己多玩玩。于是两人便揽着肩离开了。米开朗基罗缠着多纳泰罗陪他捞金鱼,拉斐尔表示也要去,结果被李奥纳多拉住袖子,“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拉斐尔登时警铃大作,“你干什么就给我送礼?”

多纳泰罗见此情景赶紧带着幼弟离开了。

“我想你会喜欢的,一个回礼,拉夫――”



拉斐尔紧张地跟着对方走,一路直接回到旅馆。拉斐尔翻了个白眼,“我不记得我之前送过你什么东西你要回礼,以及为什么非要来你的房间――”

李奥纳多没有理会拉斐尔别扭的嘟囔,把自己的画架翻过来。身着蓝裙的女人抱着婴儿,脚下踩着磅礴的云雾,两位天使俏皮地看着她。色彩柔美鲜亮,与李奥纳多平常的画风风格迥异,这是一幅临摹画。拉斐尔注视着画许久,紧张得什么话都不敢说。




“《西斯庭圣母》,14世纪出于文艺复兴三杰之一,拉斐尔·桑西之手。”




“我想,这下你该不会生我气了――”李奥纳多腼腆地垂下他深蓝色的眼眸。拉菲尔没有料到他可以细心到这个地步。一直以来,李奥纳多心思缜密,而自己则是心思细腻。李奥纳多就像一束锐利的光,在他缠满枷锁的心脏上打开一个缺口。然而这束光太过强烈,直接将毫无生气的心穿个通透,让它重新跳动,却也留下一个漏风的穿孔。

这样的回赠过于内敛――拉斐尔看不透他。可能只是一个道歉,也可能是道歉之下隐藏的深厚感情。但无论如何,好在李奥纳多没有让这份感情破碎进土壤,把他的玫瑰变成一座毫无生气的坟墓。未来与过去的日子,他尝试去接住羽翼断裂的李奥纳多,但有时候能接住他,有时候只因分毫的距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落悬崖。

“谢谢……”拉斐尔想了许久,只是支支吾吾蹦出这个简单的单词。然后李奥纳多温柔的蓝眼睛夹带笑意,注视着他眼前的人。

有许多人说他们这个年纪就当了画家有多么了不起,但他们还会画得更好,超过斯普林特,超过所有人。清澈的碧空,澄静得没有一点点肮脏的云彩,他们遥望的是永远也到不了的天边。

李奥纳多主动抱住他的兄弟。

即便一生如此漫长,但他们会在这条看不到终点的路途相互扶持,直至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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